【KA】“警花”狙击【第六章】
【6】
十分钟后，Arthit准时来到会议区的小讲桌前，摊开手里厚厚的文件夹：“简单跟大家交代下今早从证物科拿到的红唇案资料。”
带着岁月痕迹的陈旧的案卷投射在幕布上，那是四位受害男童生前的生活照以及家庭照。
“可以确定的是，当年四名受害者都是普遍意义上‘长相漂亮’的男孩，他们的家庭住址基本分布在以Z体育场为圆心的直径3公里这个范围内，抛尸地点都在距离Z体育场4.5公里的一座森林公园，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凶手的生活范围也在这个区域，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我们将在尽量不打扰受害人家属的前提下，在这个区域展开调查，首先走访当时了解案情的当地居民。”
他停顿了一下，翻开另一个档案夹：“值得注意的是，Fin案件的两名受害人年纪虽然也在8-9岁，但相貌很普通，这一点与红唇案具有明显差异，另外，Fin的电脑的调查结果，ork来说明一下。”
“kub。”ork举了举手：“在Fin的电脑上网记录中，发现他一年前经常登录一个名为‘罪恶天堂’的论坛，这个论坛的主旨就是讨论过去没有被破获的凶杀案件，会员的言论非常极端，且充满对犯罪者的崇拜，Fin的登入ID为‘CM的孩子’，而他的老家正是ChiangMai，另外他在论坛的所有回帖都集中在一个名为‘绝美红唇，谁可复制？’的主题帖中，言论充满了对红唇案的迷恋，其中最后一次回帖的内容为‘我确信，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我来了。’而日期正是今年这起案件的第一个受害人失踪的前两天。”ork说完又看了看自己桌上的笔记：“有价值的线索就是这些。”
“手机里删除的照片恢复得怎么样？”Arthit问。
“被删除照片有两张，目前能找到的只有存在于手机闪存里的文件缩略图，尺寸非常小，放大之后很模糊，只能看出跟前后留存的照片几乎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个人倾向于因为照片雷同而随手删除，想要将原图完全恢复已经不可能了，画面的清晰度我会再想想办法。”
Arthit点了点头：“基于以上所有调查结果，我们基本可以认定Fin案件为青少年出于对红唇案的好奇与无知崇拜而衍生的模仿案，Kongphop，Acid的资料看过了吗？”
这次，实习生注意力非常集中地马上回答了：“他是曼谷本地人，父母在他五岁的时候因为传染病离世，跟奶奶在农村长大，从小到大成绩非常优秀，没有任何劣迹，为了减轻奶奶的负担，主动放弃了正规学籍，改读夜校，也的确如他自己所说，白天在工地打工，晚上按时上课。”
“还有其他疑问吗？”
“暂时没有。”
Arthit“啪”地一声合上了档案夹：“那么Fin的案件暂时告一段落，因为嫌疑人已经离世，所有调查程序完结后销案存档，我们接下来会集中调查红唇案。”
他抬手在白板上写下了“301”这个数字。
“距离诉讼时效还有301天，我们要做的，就是跟时间赛跑，大家加油。”
“加油！”
所有人喊完“加油”，纷纷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Arthit却没有直接宣布散会，而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还有一件事，Golf已经被调到清迈特警训练基地，之前他手头的工作我会跟Tiw分担一下。”
“嗷！”已经昏昏欲睡的Mini突然叫出声来：“我的菜单少了一页！”
Arthit无奈地敲了敲桌子：“这里是警察局不是夜总会！你们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
“组长！”Tiw高高举起手，然后飞快跑到Arthit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两张A4纸又跑了回来，他把两张表格拍在Arthit面前：“该来的总会来的，你休假前就开始装死了，今天处长又打电话了。”
Arthit飞快地看了一眼，立刻捂住额头：“让他找别的部门。”
“不是你自己抽签抽到的？”
终于想起自己在犯罪侦剿处下属6个部门，第一个出手就中标的“好运”，Arthit晃了晃脑袋：“知道了，先散会吧。”
Kongphop刚刚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Arthit随后就跟了过来，直接坐到了他的办公桌一角：“Kongphop，今天Fin的家人会来认尸，你去法医那边陪同一下，然后把手续拿回来。”
“好的。”
实习生答应着，却见Arthit看着他摸了摸下巴，又舔了舔嘴唇，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教官，还有事吗？”
“这两张表，填一下。”
只见两张名为“CIB警花选拔大会”的表格摊开在桌面上，看上去正是刚刚Tiw硬塞给Arthit的那两张。
Kongphop不解地眨了眨眼，Arthit伸出食指在表格上点了几下，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哪个字不认识？”
“那个，我是男的。”
“嗷！这间屋子里有女的吗？”
Kongphop指了指Mini，还没等开口，Mini迅速地摇了摇手指：“真抱歉啊Kong弟弟，姐姐的户籍卡上，性别是，男。”
“那为什么是我？”实习生不懂就问。
“因为看你不顺眼”……这样的答案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来了。
“因为你最好看。”Arthit继续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姿势。
明明是毫无诚意甚至还带点无赖的回答，可“你最好看”这样的话在不经意间穿过耳膜，就像闷热的夏天里细密的雨丝一样轻轻地戳在了心尖上，引人遐思。
Kongphop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右手直接找到了桌上的笔，单手拿掉笔帽，对着Arthit笑了笑，麻利地在表格的第一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所在部门……年龄……身高……三围……”
写着写着Kongphop仰起头，眼睛扑闪扑闪的：“不知道的怎么办？教官帮我量吗？”
“啊？”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机械性地看着Kongphop填表的人突然被那双眼睛里的光闪了一下，他慌忙跳下了桌子：“咳咳，这个可以下午再填，先去法医那边办事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着自己的办公室大步走去。
“kub~！”实习生大声答应着，对着教官的背影抬起右手敬了个礼，笑着执行命令去了。
可令Kongphop没有预料到的是，他在法医部停尸间外见到的不是Fin的父母，而是Acid。
“嗨！”Kongphop惊讶地打了声招呼，走过去：“Acid，怎么是你？”
Acid依然是那身蓝色的工装，背着书包，偶然在陌生的警局看到熟悉的人，像是突然放松下来了，他笑着说：“Fin的爸爸在外地说赶不过来，本来应该他妈妈来，但阿姨联系我说不太方便过来，拜托我替她办下手续，毕竟我们合住了一年多，我想我应该可以认得出他。”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爱着自己的孩子的，Kongphop想，这世上总有人让一些充满温情的定义成为可笑的谬论。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Acid的肩膀：“Fin是头部中弹，子弹从眉心穿过了颅骨，样子可能会很可怕，你确定没问题吗？”
Acid坚定地点了点头：“当然，是我朋友，没什么好怕的。”
一个巨大的抽屉从冒着白汽的冷柜中被抽了出来，Kongphop一声不响的伸手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
确切地说，这是Kongphop与Fin的第二次见面，他的皮肤变成了诡异的青白色，没有光泽的头发和弹孔附近已经不完整的眉毛上凝结起冰霜，比起从瞄准镜里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开始想着什么时候是开枪的好时机，此刻，他竟然觉得自己对上了Fin依然保持着惊讶的眼神。
我让一个青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一阵迟来的负罪感突然侵袭过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的情绪，耳边反复想起Arthit的吼声：“不要开枪！”
会不会真的不开枪才更好？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Kongphop警官？”
Acid的声音让他把视线从Fin的头部移开：“你说什么？”他恍惚地回应了一声。
“我说可以了，是他。”Acid的声音很平静，他冲着明显感到不适的年轻警察点了点头：“我们出去吧。”
出了门，走廊里温暖的空气让两个人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Acid在家属确认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你，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喝杯咖啡？”Kongphop收起文件，表情终于放松下来。
“不用了，还有什么需要问我的吗？”
“我请示下我们组长，稍等。”Kongphop说着把手伸进牛仔裤后面的口袋，却“哦咦”了一声。
“怎么了？”
他又两手并用地在全身拍了几下，嘴里嘀咕着：“手机放哪去了？”
Acid看着一脸毛躁、手忙脚乱的Kongphop突然笑了：“不会是又放在厕所的水箱盖子上了吧？”
Kongphop抬起头看看他，掀开衬衫下摆，露出扎在腰间的武装带，他把挂在上面的手铐拨到一边，抽出了塞在腰后的手机：“原来是放在这里了。”
“找到就好。”Acid又笑了笑。
“你还记得？我上次说经常把手机忘在水箱盖上找不到。”
“当然了，跟我一样的毛病。”
“那为什么，马上能提醒我的你，却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厕所找你‘经常’忘在那的手机，非要借Fin的电话打过去呢？难道，因为你一定要有看到他手机的理由吗？”
Kongphop直视着Acid的眼睛，刚刚温和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殆尽，他的语气似乎裹挟着Fin身体上散发的凉气，顷刻之间就像崩塌的冰山一样砸了下来。
Acid没有移开视线，他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稍微思索了一下，随即轻描淡写地说：“可能那一天，工作太累了，一下子忘记了吧。”
“是这样吗？”
“是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有时候就很健忘。”
“是吗？这倒也跟我一样。”Kongphop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警官还需要打电话吗？”像是怕Kongphop健忘症犯了，忘记了自己说要请示组长的前言，Acid用下巴指了指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
Kongphop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仿佛真的忘了自己刚刚说的话：“嗷，不用了，你可以走了，下次见。”
“下次？”Acid重复了一遍，向前两步按下了电梯，回头笑着说：“事情都结束了，我想不会有下次了。”
Kongphop却认真地摇了摇头：“会有的，我预感到我们的缘分不止于此。”
电梯门开了，Acid走了进去，转过身，看到那个人依然笔直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礼貌地目送他离开，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在只剩一条狭窄的缝隙时，Kongphop突然抬起右手，做出了一个举枪的姿势，食指正对着夹缝中的Acid。
“砰！”他的眼睛直视着目标，线条锋利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无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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